「什麼?」
第一次見到愛奇與他的媽媽,雖然他身高比媽媽多出半顆頭,但倆人一起走進基金會的感覺,就像被媽媽「拎」進來,即使母子倆完全沒有肢體接觸。我跟媽媽稍微寒暄幾句,媽媽就用無形的手,把愛奇拎進了會談室。
我:「請問你對什麼領域有興趣呢?」
愛奇:「我…喜歡…」(聲音漸小….)
我:「什麼?」
愛奇:「我…想要」(聲音漸小….)
我:「什麼?」
愛奇:「我…喜歡…」(聲音漸小….)
我:「不好意思,可能要麻煩你再大聲一點。」
我盡可能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,並努力把耳朵靠近愛奇嘴巴,期待能夠完整的接收到他的訊息。
第一次的會談就在我全神貫注努力聽、他盡可能地用力說的無限循環中結束。
其實,愛奇是在目睹家庭暴力長大的孩子,即使年紀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增長,但心中的某部分卻因為帶著傷口,而沒有長大到相對應的年紀該有的樣子,反映在外顯行為中的表現是「過度小心」、「唯唯諾諾」、「過度防衛」、「對回應感到焦慮」……等。
於是,這樣的行為模式呈現在我們每一次的互動中;約了訪談卻臨時取消、LINE的訊息也已讀不回、不讀不回,簡直像在玩鬼抓人的遊戲,東躲西藏,我追他跑,然後他還會偶爾停下來對我做個鬼臉、挑釁我,似乎要我跑快一點,或像是在對我宣告我永遠抓不到他,抓不到他的心。但我知道隱藏在他背後的是,到底有「誰可以看懂我」、「有誰能夠聽懂我」,所以即使被放鴿、被敷衍,但我知道只要我懂他,有一天他會停止逃跑……。
「哥哥,其實……我有些事情想跟哥哥說,想聽聽看哥哥的想法,可以跟你約時間當面聊聊嗎?」在服務愛奇將近一年的時間後,看到這則訊息彈跳在我跟愛奇的LINE對話視窗中,讓我高興的是,隨著每次與愛奇的會談,都讓我更靠近他的心,有幾次我跟他的互動訊息是給予「就業的觀念」、「與上司應該如何應答」、「該如何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」。
其實愛奇真正需要的,只是希望有人真的聽懂他,聽懂為什麼主管語氣稍微嚴厲,他就想要辭職;聽懂為什麼跟老闆有誤會時,他不願意立即澄清;聽懂他為什麼用離職來解決在職場中遇到的困境……。當我越能夠聽懂愛奇的時候,我便不用拖著老命去追他跑,反而是他會主動到我面前。
當他不是被強迫要聽我的想法時,我才能夠真正對他產生影響力,陪他在小時候的傷口中重新站立,重新培力。
愛奇因為接受了花旗基金會贊助的青年就業培力服務,而有機會參與大學生的培力營隊,在營隊中學習目標設定、突破框架、口語表達等,也在與社工一對一的服務過程當中,去計算出目前自己每個月所需要的花費,以及每個月需要多少的工讀薪資收入。從以往是由母親管理他的財務,現在他能夠管理自己的財務,並做好分配。
此外,愛奇也因為口語表達的訓練,從原本唯唯諾諾,讓人必須必須向他重複確認、釐清好多次才能夠聽懂的說話方式,到現在,基本上說一次就能聽得出來大概內容,愛奇只要再一次澄清想表達的意思,就近乎完整了。
家庭關係的方面,也透過社工邀請他和媽媽,三人共同討論愛奇在工讀收入上的規劃,在過程中,愛奇開始可以勇敢地說出自己在金錢使用及管理上面的想法,使他與媽媽的關係也更加融洽。
若沒有花旗基金會的支持,讓愛奇的生命有重新被理解的機會,讓這些不可能變為可能。因為國際花旗基金會致力提升弱勢青年,使得他們的生活品質得以被翻轉,而不落入弱勢的循環,因著這社會提供強而有力的後盾,共同與勵馨攜手接住這群未來擁有無限可能的青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