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總是一個溫柔和煦的月份,不僅是春暖的恬然,大部分的人們也在這個月份為自己生命中第一個搖籃獻上感恩。
「母親」,一個喊來疏離卻蘊含著愛的呼喚。說到母親節,大多數人直覺的聯想都是康乃馨,慈愛、寬容,不求代價地盛放,就好像母親長久以來的形象一般……
小花今年19歲,皮膚黝黑、身材纖瘦且留著一頭及腰的黑色長髮,髮尾仍閃著微微的金,像是一縷將逝的青春。小花的爸爸是一名街友,一直以來便很少在家中出現,媽媽則在她出生幾個月的時候離開了。小花的姑姑說,小花媽媽不告而別的那天只聽到小花在房間聲嘶力竭地哭喊,無論祖父母如何安撫都沒有用,彷彿小花知道媽媽不會再回來了,想用她小小的喉嚨吼叫出最後一次的挽回,而這是小花這輩子所面對的第一場分離。
從18歲的時候開始接受勵馨的服務,過程中小花經歷了兩次懷孕,第一次因為孩子檢查出畸形的情況而選擇了提早進行人工引流,第二次的懷孕,小花則在男友口頭表示「會負起責任」的承諾下,選擇將孩子生下來。
第二胎的懷孕過程中,每當我們和小花討論到對於生產後的預備時,小花總是帶著靦腆的微笑說:「男友說他會想辦法的,而我相信他」。儘管30多歲的男友所經營的娛樂機台工作收入十分不穩定、對於小花的產檢也總是缺席,但小花始終期待著在孩子出生後,三人的幸福世界可以到來。
出現產兆那天,祖父母都外出工作了、家裡沒有其他人在,男友的電話打了幾次沒有人接,小花最後自己叫了救護車前往醫院、生產的過程不到30分鐘。醫生說小花很能忍耐,進產房的時候都已經開了六指,如果換作是一般的孕婦可能會在更早的時候就到醫院預備。
我想,也許小花並沒有比其他人更耐痛,只是在她的生命裡沒有人告訴她,她的痛應該被重視、應該被關心。 生產後的三天裡,男友只有在第二天的晚上來到醫院陪伴,男友和小花說,「等妳出院,我會幫妳找月子中心,讓妳和孩子有一個安全的地方住,讓妳可以好好坐月子」,那一個晚上,也許是小花19歲的年華裡最幸福的一幕。
生產後第三天,年邁的祖父母因為必須到市場工作而無法前來,小花在我們的陪伴下出院,孩子則因為黃疸的緣故在醫院的保溫箱多待了一天,要將孩子接出院的時候,男友說他做不到,然後就失聯了,無論小花如何用力傳送訊息、撥打電話,都是一片無人回應,一瞬間,小花的三人世界崩塌了,只留下自己與嗷嗷待哺的嚎啕。
猶記得最初要和小花討論關於養育的抉擇時,小花總會陷入沉默,淚水很快會從眼眶盈出、彷彿要洩滿整片地板。小花的祖父母平時靠著在市場販售零嘴及農產品維生,同住的姑姑則還有自己的孩子需要撫養,對於這個意外到來的生命,家人無力承擔。
最終,在與我們和家庭福利服務中心社工的討論下,小花與家人決定將孩子出養。等待出養契約簽訂的這段期間我們仍時常前往訪視,小花總會盤起長髮、笑彎著眼和我們分享孩子這幾天的調皮可愛,說著孩子又因為肚子餓而吵醒了祖母幾次。
小花總說自己覺得這個過程一點也不辛苦。「也許和這個孩子相處的緣分只有幾個禮拜,但我已經是他一輩子的媽媽。」 儘管最後,小花的孩子沒能在她的身邊長大,但小花也已用她的方式為孩子盡了最大的愛與祝福。
對我而言,「母愛」有好多種樣子,有一些也許像康乃馨那般鮮豔熱烈,有一些像是馬蹄蓮那般嫻靜而溫柔,而總是流淚的小花,好像帶著濕潤雌蕊的百合,總是獨立堅毅而散發祝福的香氣。我想,對於小花而言,在她決定承擔起分離的苦痛、為孩子做出艱難決定的那個當下──她便已是一名足夠勇敢的母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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